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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柜満珍奇
  奉劝世人行好心,万万莫学南宫吉!弹唱罢,又说道:“这南宫吉是个大报。还有他一个朋友,叫做屠本赤。他只在南宫吉门下走动走动,撺掇些是非,挑唆些口舌,贪图些酒食,剥削些钱财。

 只说小事可以瞒得过天地鬼神,谁知一点一滴也不差池,竟成一个小报应。待我再唱与你们听。”因又弹唱道:从来恶孽皆自作,南宫受报已不错。

 更有本赤姓屠人,他的报应更凿凿。沙糖舌头弯弯嘴,到处有他只脚。帮闲院里说他能,引虎吃人人不觉。利己损人是本行,伤天害理惟他阔。

 舌尖当面奉承人,转过面来就挑拨。外名绰号屠油嘴,自家也认是毒药。一生吃的南宫吉,大事小事把他托。恩人身死变了心,老婆家人尽撺掇。

 哄骗寡妇卖庄房,留下银子改文约。一千文钱卖慧哥,多少前情不念着,忘恩负义黑心肠,天理难容报应确:儿老小死个净,瞎眼叫化街摸。

 三不得一顿饭,眼黄地黑死郊郭。一筐骨头喂了狼,狗也不吃嫌他恶。我今遍唱劝世人,这样光切莫学。本赤弹着弦子,说了唱,唱了说,引了一街人。

 也有笑的,也有叹的,俱道:“屠本赤做了一世光,骗得南宫吉家破人亡。如今老了,双眼俱瞎,也是天报恶人,叫他编出这套词来醒世。”

 挨肩挤背的人站了,不提防一个叫街的小花子牵着一个狗,也在人丛里打砖化钱。听他唱了一会,只见这只狗猛走上前,把本赤的左腿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下来,鲜血直,还赶着咬。

 一群人全打不开,把个本赤咬得疼如刀割,使明杖打不退。众人道:“也是件异事!”找开狗,那花子领着去了。

 问道是那里的花子,有说的是京里下来的,姓贾,在这武城县二年多了,本赤护疼,扯了一条烂脚带来了,先还是瞎。如今又添了瘸。一向在吴道官庙里安身,住了二,全起不来。

 吴道官怕他死在庙里,辞他出来,那时腊月寒天,本赤被狗咬的所在忽变做人面疮,鼻口俱全。

 三四没饭吃,出外寻汤水,跌死在街心里。众人舍领□卷了,抛在葬岗上,不消说被狼狗吃,喂了乌鸢。这是屠本赤的报应。

 不知后有何人,且听下回分解。***看了屠本赤报应不,可见高僧度世定有因缘。且说这雪涧禅师系古佛化身,普遍大千世界,为大事因缘,在泰山后石屋修行,假名雪涧,超度宋朝末劫众生,接引阿罗汉了空成道。

 先在武城县观音堂行脚施茶,后来慧哥遇难出家,改名了空,又住锡在赵杏庵善士村毗卢庵里,一住三年。了空因遇了家人泰定报信,母亲云娘在淮安。辞了月岩老师,二人往南探母,自是佛法中先完天伦,后成正觉的道理。

 一去三年,这月岩和尚一个人在庵子里,没个徒弟,烧火扫地、种菜打水俱是自己。因招了一个道人,是汴梁避兵走下来的,生的虎头鹰眼,一部黄须。拿个木鱼庵上化斋,见月岩家下无人,情愿随师父修行,剃落为僧。

 月岩大喜,择与他削发,起名了尘。叫他烧火造饭,扫地净厕,月岩和尚还帮他一半,原来这佛教中丛林里,多有不学好的游僧游道、借出家二字遮掩着十大魔王的恶鬼。

 这道人原是汴梁大盗王善标下游兵,后因留守东京宗元帅死了,各人逃叛,又犯了法该斩,却走下来在毗卢庵藏身,那里有真心出家的心肠。

 初时只说月岩和尚在此安闲,吃自在饭,那知他是出家苦行的僧,从早忙到晚。四更起来,打水烧火,才忙得饭,又挑粪担柴,一个老和尚帮他做一半,还不得手脚略闲。

 一霎做不到,被老和尚用禅仗打过二次。常是罚跪清规,在佛前跪两枝香,还不许起来,不提防这了尘存心不善,等待老和尚出门上村里去了,却起一把火。

 大殿是个草房,接起火来,却忙去村里叫人救火。急等人来,大殿已烧了两间,刚救得一尊佛出来,烧得好似个炭人一般,但见:乌眉灰面,烂额焦头。

 三十二相好,何曾留得白毫光。千亿万化身,无处逃将回禄劫!地水火风,跳不出娑竭苦海。

 生老病死,那里有不坏金身?清凉法雨失沾濡,火焰诸天谁解救。赵杏庵同着月岩和尚救灭了火,请出那雕的一尊檀香金像,烧得烟薰火燎,通不庄严了。

 这赵杏庵甚不过意,只说:“大家布施银子,另雕新像罢。”这老和尚也不忧不恼,笑嘻嘻道:“这块木头,原多出这些挂碍来。

 依我如来法,原不曾有像,叫众生人人自觅他的佛,谓之灭度。只因佛灭度后,天人诸国分去舍利,各国供养,思慕佛的面貌,一时不得亲见。西域优填王起造一尊佛像来,以金为宝,却使真金□了。

 因此金身相传东土,添了许多相,人人反执像是佛,不能反身见佛。因佛立像,到做了叛佛求像。”即时取一把劈柴利斧来,将那火烧的佛像,乒乒乓乓砍得稀烂。

 赵杏庵合掌念佛,那里敢动。砍到佛腹中间,只听得一声响,迸出一个纱囊来。却是什么东西?但见:寒光的砾,瑞彩陆离。光溜溜,骊龙颌下,摘将一串瑶冰。

 圆陀陀,老蚌胎中,吐出几轮明月。龙女擎来,洗净六尘全不动。牟尼顶出,光明万劫照初圆。凡夫贪爱,岂能剖腹深藏。

 楚国珍奇,未必走盘照乘。洗垢自成如意宝,辟尘实有定心珠,当初岑姑子在,曾收楚云娘一百八颗胡珠,在一黄纱袋中,藏在佛腹之内,又叫匠人使金漆补了。

 今经十余年来,没人知道。今活该此珠出现,以助修寺造佛功德。岂不是件异事。有诗曰:剖腹逢珠事莫疑,人人衣底有牟尼。

 安知珠得依然失,珠去珠还佛自知。赵杏庵和一起救火的檀越善人们,见长老劈佛,心里不忍,大家都有些气愤。

 方才要劝,忽然劈开腹,漏下个七八寸的纱袋来,乃是一串数珠,一百单八颗指顶大的胡珠,足有十二两重,实是无价之宝。

 “不知此珠何来?岂不是天赐奇珠,以完佛事。”这月岩和尚即忙拈香,礼佛三匝,同大众和佛大叫“阿弥陀佛至灵至感观世音菩萨”不绝。

 依着赵杏庵,劝住长老,不可劈坏佛的下身,长老不听,道:“有此佛珠,另造新像,盖起大雄宝殿,广立丛林,不如火化了此像罢。”

 即时用火架起。只闻一天旃檀香气,化而不留。这里众人拜了韦驮,发愿另造佛堂,去了,这一百八颗明珠在月岩手里,一时没处收藏,到是一件挂碍,想了半饷:“只有一件破衲裰碎补禅衣,是我自己出家的。”

 到晚来,灯下无人,悄悄将珠子取来,拆开前一方破补的衲布,扌赛在中间,用线密密缉,谁知他衣褐怀玉。

 却说这了尘,是个积年强盗,放火时原要走的,因庵上无物可偷,空身出去又没盘费,不料见了此等明珠千金之宝,正要设计图谋。

 取了一口切菜刀来:“等半夜杀了老和尚,得此珠宝去罢。”到了三更时分,了尘取刀…先已磨得风快…行到禅堂窗下,见老和尚衲裰藏珠子哩。

 看得分明,两只脚一似钉住一般,到了天明还挪不动,只见老和尚房里开门,拿着一禅杖下来,唬得了尘走不迭,把刀丢了。

 却取个扫帚来扫那破屋下砖灰。老和尚道:“了尘,你把这烧坏的木料砖石,各自一堆垛起,后厕上我自己去打扫罢。”

 取了个竹筐木锨,往后厕上去了,丢下房门,只一领破衲裰撇在炕上,料没人知道中间有宝。却不知了尘半夜来害他,早看在眼里。

 一见了老和尚上后厕去,料有半个时辰,看了看房门不曾锁,一领衲裰正丢在炕上哩,即忙进去取了衲裰,拿个木鱼杆,往外飞走。

 不走大道,从小路落荒投南而去。诗曰:才得逢珠即失珠,不逢碧眼却逢愚。由来罔象真难觅,赤水茫茫海又枯。不说毗卢庵被贼僧了尘偷去明珠一百单八颗不题。

 单说那赵杏庵从来奉佛斋僧,因自己兄弟子俱无,年过古稀,想来一生立的万金家业,都没处去用,见毗卢庵草殿遭火,佛像现珠,“有此一件奇事,岂不是天献佛宝,我的一点至诚感动观音菩萨!

 如今造起一座大寺,另换金身,也不枉我赵杏庵为善一。那辞了月岩和尚回家,将一村里平同心檀越斋公们,请将来客厅里坐下。

 赵杏庵合掌当,道:“众位乡邻亲友在上,我想毗卢庵火焚,要从前创立,一时不能凑出钱粮。

 我老拙一生一世,积得这个小小家私,原和兄弟子侄支撑门面。如今兄弟无人,子女没有,留下这分家私也无处费用,只有几个族人也是擎不起财的。

 如今要学个给孤长者,虽没金砖布地,那庞公放来生债,也完了自己一片心。今请将众亲邻来,把家中庄产银钱、粮食牲畜,开出一本清册来。

 我自己一人,不能料理寺上大工,分在众人,领了执事去,或是管烧砖瓦、置买木料、包管匠役、金漆油粉。只要百立成了佛刹,却不算计费物多少,大家共成胜事,也了完这修造佛事一场功果。”说毕,即叫了两个都管来,把家内库藏打开。

 只见:白的是银,黄的是金。掘开地窖,四方打就银砖。擎起天平,十换铸成金饼。管衣服的,架排锦绣,穿不尽异锦绫罗。管珠宝的,柜珍奇,识不透前朝宝玩。 M.daG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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