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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満心坎喜
  把人家小房破屋倒的倒、漏的漏,常是半夜里大家不睡,怕屋倒死。谁想这严秀才住的书房,俱是后破烂草房,上漏下,到了二更时候,听得忽喇一声,好似天崩地裂一般,把那垛破墙,从下直倒在地,恰好与丹桂姐卧房倒通了。

 丹桂姐忙起来穿衣不迭。那时天热,只穿得个红纱抹儿,连一条中衣也找不见,白光光的赤着身子。正然害怕,只见严秀才在房中间里看书,还点着灯哩,正忙不迭把灯盏拿起来,照着收拾被窝。这丹桂姐在黑影里看得分明,不觉心动

 想起:“白间折花遇着他,几番勾搭再不上手,今半夜无人,姻缘凑在这里!”趁着他灯影半暗不明,往秀才屋里直走,到前道:“哥哥救我则个!”

 严秀才见一女子忽然走到面前,光着雪白的身子,吓了一跳,道:“你因何这样来,什么道理?”一面说着。

 这丹桂早钻入秀才的上帐子里去了,严秀才见他如此,慌忙把灯放在桌上,一直走出屋来。外边大雨如注,那里站得下,看一看韦驮殿里琉璃灯还点着。

 忙忙走入韦驮殿来,以避这夜半男女之嫌。走到韦驮面前,可霎作怪,只见那琉璃灯大响了一声,似爆竹相似,灯光一晃,好似个明月放光、金盆献一般。

 但见:非黄非白,如月如烟。圆陀陀一点灵光,明朗朗空献彩。浊垢扫开,千佛影中悬宝杵。琉璃普照,八功德里涌莲花。

 无生无灭,牟尼顶上白毫光。为净为明,舍利珠中金梵塔。单说这佛法中,“不可思议”四字,概尽一部《法华》。

 世上的事,人人思议到的,都是聪明机巧、伎俩权术,总因妄想,生出揣摩,以此去测天量海,那有窥见一斑的。

 这严秀才为丹桂魔,在半夜无人暗室之中,略有须念,岂有不动之理。那少年轻薄子,正要窥邻窃,选伎倾家,何况美女子得赤条条,一个现成茶饭,那有不领受的。

 只因严秀才一点正气,这须女从不曾看在眼里。因见丹桂奔,进他卧房体相亲,不敢久留,竟出门走入韦驮殿来,只见殿上琉璃灯忽放出光来,照得殿上如明月一般,岂不是不可思议功德!

 这书生又是羞愧,又是惊惶,只得在灯光之下,孤孤站立,唬得战战兢兢,一似那女子还赶将来一般:“幸得大雨盆倾,一宿不祝又怕屋倒了,打死此女在我上,不能自明。”

 心里一上一下,真如舂杵相似。后人有诗赞严生正大不苟处:暗室欺心有鬼神,功名原不付人。青蝇未可污全璧,明镜岂容点片尘。

 慧剑谁能除妄想,河常见陷津。鸣风雨沉沉夜,才信光明大法轮。却说这丹桂见秀才去了,只在上倚枕而卧,心如火,水如浇,还指望他去去就来。

 起来把灯一口吹灭了:“今番回来,一把拿住他,定不肯轻轻放空!”等到半夜,大雨不止。

 直到天将五更,没奈何走下来,回房不题。那知道风雨深夜,正是鬼神出没时候。那半空中夜游神和雷公、电母、风伯、雨师各样神灵,看得明明白白,夸道:“好个严秀才,真个见!”一点骘,一宅之内灶君、五道,一坊之内土地、神只,次奏知城隍,申报德去讫。

 后来中了金朝状元,在后案不题。却说严秀才在韦驮殿下坐到天明,雨略住了,才叫了福清师徒去看看。破墙倒了,书房门首见一双小脚踪儿,在泥里走得横三竖四。

 他心中自明,不好讲得,那福清姑子也有须疑惑,说严秀才书房如何有妇人脚迹,各人怀心,都不言语。

 看了破墙和阮家通成一处,甚不方便:“等天晴了,叫几个闲汉来,快砌起来,省得两下不便。”

 这严秀才趁此机会,就把那书桌、帐,一时间叫人都搬回家去了,只说是屋破难存,把奔之事一字不肯提起,恐坏了人家闺门,失于刻薄。

 又恐此女所求不遂,不是悬梁就是投井,连人命也是有的,因此默默无言别去,寻师取友读书去了,后来:丹桂的孽,自然灾祸难逃。志士的清白,自然功名大起。且听下回分解。***

 单表富贵无常,沧桑多变。麋鹿苏台,尚作馆娃之梦:杜鹃蜀道,空闻望帝之呼。虎头健儿,化为皮老翁。

 邯郸才人,嫁作厮养卒妇。况复改朝换代,剩水残山。魏国江山,半是衰草夕阳。汉家宫阙,但见荒烟水。

 前八句诗是南宋赵子昂所作。本系宋朝宗派,因南宋为元所灭,不堪落,仕元为学士,伤故宫离黍,又有一诗:下碧梧霜天,砧声不断思绵绵。

 北来风俗犹存古,南渡衣冠不及前。苜蓿总埋宛?[,琵琶曾没汉婵娟。人生俯仰成今古,何待他年始惘然。前后二诗,总言汴京大二十余年,朝属宋朝暮属金国,家家枵腹,处处反叛。

 随是什么人家,这几年俱已空虚移去了,只有这须行户娼人家,随地杨花滚,倒还有须气,此时刘豫奉着金主之命,做了河南齐王。原有一位夫人生得美貌,被金兵先抢去了。

 就有这须附势的媚客,和那趋时的兵将,劝他别立王妃,选取宫女,也要三宫六院。恨不得把那汴梁旧宫一时间充,做金兀?X的行宫。一面出榜:凡良家女子十六以上,俱要赴开封府报名。娼三十以下,俱要赴宫中亲眩这汴梁人民唬得手脚无惜,按下不题。

 且说武城县勾栏里,乔美、陈芳原是有名的乐户。因乔倩女在干离不营里做了夫人,时常想着陈宝儿:“一个好心儿,还是当年一个美人,如何教他落了?”

 使乔美传信上武城,叫陈芳上东京来祝如今汴梁宫殿,做了四太子的行宫。凡系北方大都督们,俱有私宅,在东京安顿家眷,把旧王侯国戚的大宅花园入了官,依旧修得整整齐齐,朱门绿户,好不齐整。叫陈芳上京,好歹带挈他个出身的去处。

 那陈芳在武城县里,遇了大,连他妹子陈宝儿也不敢接客,怕金兵掳去,藏在乡村里,和邓三老婆一搭里住着,连年来极穷。也是合该发迹,陈芳因上城来买菜…那一时山东六府已尽属金朝,听刘豫的号令,各处安了官,金兵时常到武城县养马。

 这陈芳才进得门来,被一个番兵拿去喂马。一条绳子拴起来,不容分说,叫他挑了弓箭刀、随身行李,了一担,大刀背打着,在马头前飞跳。

 陈芳那里敢分辩,只得随行。到了察院官廨门首,才放下行李,又叫他抬马槽、煮马料,忙到二更天气。

 陈芳又没碗饭吃,那里寻法逃去,正在切马草,只见一个兵进来问道:“你这蛮子是那里人,姓什么?”陈芳答道:“小人姓陈,本县人,在城东村里祝因上城来,遇见老爷们。

 如今行李已挑了来,马草俱已切完,望老爷放回小人去罢。家里有八十岁的娘,不回去要饿死了。”说毕,跪在地下放声大哭。那兵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陈芳答道:“小人叫做陈芳。”那兵笑道:“你可是陈宝姐的哥哥么?正没处找你哩!遇得正好。如今有东京干将爷营里乔舅爷,寄个字儿与你。你可是他不是他?”陈芳惊疑不定,待说出真名来,又怕是金兵着落他名下,要追出他家妹子来,不是耍处。待不说出来。

 又见说话有须来历:“万一有件好事,透出财星来,若不肯认,反打开财神,岂不是当面错过?”寻思一会,才答应道:“小人的哥哥就是陈芳。”

 那兵道:“既是你哥哥,这里有封书,你稍去罢。”陈芳问道:“这乔舅爷是那里人,怎么认得小人?”

 这兵道:“他是你武城县人,前次破城时,在干老爷帐下收用的乔的侄儿,叫做乔美。如今我家老爷待他极好,现吃着一个守备的俸粮,还有一个妹子乔菊姐,也做了夫人。

 老爷爱他,时常叫进乔舅爷去,炕上一个桌儿吃饭,好不敬重,说一听十的,营里人谁不尊他!”

 这陈芳听了半,才知是勾栏里一同当小优儿的乔美,号乔新:“知他得了地,我早该去投他。谁知他到不忘旧情,稍信与我。今这个机会,定然有个好光景!”说不及话,这兵早去他里取出个皮合包来,一张油纸封着小护封红帖儿,钤着红图书。

 拆开一看,俱是几行大字,就有个官宦的气象。上写:久别仁兄,不觉数载,常念同声一气,各守门户,乐有十分,今忘其八矣。

 不料中,家姑、舍妹得遇大将军干老爷收为侧室。弟叨光武职,暂寓汴京大街旧杨尚书宅中。

 如兄肯同宝姐入京,自有际遇。有此资本,何忧穷乏?今托营兵粘木寄信。临书拭目望之。字寄:茂宇陈老贤兄眷弟乔美顿首陈芳原因学曲,略识须字,见他来书端整,打着两个图书…一个是“乔美之颖,一个是“别号新”俱有核桃大字…

 便知是有了官腔,喜个不了,忙放在袖里,问这兵道:“乔爷如今什么官职?”那兵道:“老爷看他一眼,本上带个名字,不怕不到大官的地。现今吃着守备俸,十数走马跟随着,好不体面哩。”

 陈芳点了点头道:“他叫我去投他,那有这须盘费?”那兵道:“能用多少盘费?俺这营里摆拨的闲马,不住的直摆到东京。到了河上,又有哨船,六把桨昼夜三四百里。

 你如行去,要马马上去,要船船上去。乔爷托我稍信来,知是他亲戚,谁敢不送。”忙叫一个喂马的人来,取出一壶酒、一大块牛陈芳吃,叫他:“该去时到我这里来,管帮扶你。”陈芳吃了酒心欢喜,辞了金兵。 M.daG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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