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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亵尊些说毕
  哄得樱桃下去了,子金道:“姐姐,你且休哭,我有个心腹话儿单来和你商量。如今咱在这里已是做不成夫了。

 你花朵的人儿,难道就死了罢?如今只有一计:这园后就是汴梁河,南船极多,赁下一只小船来,这河里接了你去。

 我又没有爷娘家事,没有子,恋着什么?咱往南京去投奔我的姑夫…在镇江水营做把总。有了咱两口,那里挣不出饭来吃,肯在这里干死了罢!”

 银瓶听说,把泪揩干,道:“哥哥,你有这个法儿,十分的好。只怕你没钱,那里去凑去?我这卧房有五个大箱,都是盛的皮家来下的金子钗儿、珠子挑凤缨络罩面儿。

 皮员外的大元宝,李妈收去。还有他的包席的银子,封在这箱里。还有好些整匹头绸缎,不曾剪的,也还值八九百两银子。你早早安排停当。

 我这里度如年,知道那厮几时来抬我?只得这二三矣。雇下船,趁月黑头好接这东西,送衣报被褥、我的镜架铜盆等物哩。你平打的好弹弓,把个弹子打在我这楼上来,是个信,我好安排。连樱桃多拐了去,路上好服事。”说完话,二人如何肯罢,就在沿上勉强相亲,一度而别。

 银瓶取出金镯二副、零银一大包,与子金,依旧过墙去了,到了明,子金自到汴河口赁了一只船,是苏州因送人的家眷坐上来的,今急要回南,只使了十五两银子,雇到扬州。

 立了契,了五两银子,说是家眷船。他把家下心爱的物件、随身被褥先下了船,吩咐进喜在船上守着。

 他挨到晚,到那河边汝打雀儿,照着银瓶阁子…不过数十步,一个弹子,轻轻打在楼板上。内有一条纸儿裹着,不敢多字,只写了“三更”二字。

 银瓶时刻在念,等信已久,把箱笼包裹停当了,见了泥弹,不胜之喜,和樱桃久已说通:“要出去从良,在这巢窠里,终来不是个常法”讲成一路。

 等到三更夜静,子金早把船泊在园后柳下,哄得艄公睡下。他是路,进得园来。樱桃已把皮箱物件搬在墙,使一张桌子阁得高高的,子金一一运过墙,搬上船来。

 搬完,樱桃搀扶着银瓶,同扒过墙来,子金俱接下去了,各进了舱。那船家是个蛮子,只道是夜里才搬得家眷到了,正是顺风,一夜就走了八九十里不题。

 到了天明,不见樱桃过院子来取洗面水,李师师起来得又晚,等到午,角门还不曾开。叫了半,没人答应,把门掇开看了看,那里有个人影?楼上拾得空空的,一地都是纸,连琵琶、筝都拿了去了。

 只撇下一个马桶、西墙下一张桌子。报与师师知道,吓了一个立睁。这才是强盗的东西被窃贼剜去。即忙使人往旱路上四下跟寻,又忙报与皮员外骑马去赶,贴帖子说“报信的五十两”

 那知他风高水路三千里,帆挂扬州几程。不说生气睁了皮员外,活恼杀李师师,后来告状打官司不题。却说这子金一路长行,过了淮安、高邮湖,顺风到扬州关上,泊下船。

 银瓶甚喜,见了些山水人烟,一路上鲜鱼美酒,手边不少银钱,大吃大,强似那汴梁风景。或是子金吹笛,银瓶吹箫,樱桃管炖茶酒,到夜来一而寝,好不快活。

 正是:从来好事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不知将来怎么结果,且听下回分解。***单表当年劫贼胡喜,自从谋杀主人,又用千金贿赂南宫吉,了死罪,逃在扬州,人都称为胡员外。为人心高好胜,吝财重,在这扬州钞关上,专做盐过引。

 新娶一个者马玉娇在他船上,香浮酉糜?X,醉拥鲛?},自夸他富豪无比。那一沈子金和银瓶到了扬州,把船紧帮在他大船边。

 这子金从幼没出外的后生,见了这繁华烟火,即时下船沽了一坛三白名酒,和些鲜鱼螃蟹、荸荠风菱之类,使船家整了一席酒,和银瓶行乐。

 到了夜间,各船上灯火辉煌,笙歌齐奏。银瓶见这光景,出到船头,看见水天一,绿柳垂堤,那画桥上箫声不断。

 喜的个银瓶忙把紫箫取来,和着沈子金唱曲相随。无数的客人倚舟而听。这胡员外和马玉娇弹唱了一会,怎比得银瓶清楚…如凤泣龙、游鱼出水,听了一会。

 沈子金吹笛,银瓶琵琶相随。到了三更,二人猜拳行令、抓打拿情,人就知道不是良家了,那船上马玉娇道:“这一套吹弹,不像杨州,一似京师的,但没见这个人什么样儿?”

 胡员外道:“明我先拿帖去拜他,问他个来历。看他这光景,不像个良家,要是个表子,就见见何妨。”

 过了一夜,胡员外写个“通家侍教弟”帖子,着福童过船来,说:“俺员外听得相公吹得好箫,着实仰慕,特要过来相访。”

 沈子金初到江湖,要卖他的丝竹,听见朋友,如何不喜,道:“快请过来相会。”那胡员外从大船上走过来,匾巾盛服,生得凹目黄须、鹰鼻蛙口,富态中带须凶像。

 子金使银瓶回避,请在前舱相见。银瓶忙着樱桃送过一盏松仁泡茶来。员外接茶,先看见捧茶侍女,生得俊雅,打扮得内家腔调,就知主人是大方家了,胡员外问子金道:“老兄从何处来?”子金答道:“小弟自东京来。

 因舍亲在镇江,有字相招,昨到此。这艄公讲过,到这里换船,明还有一。天幸遇兄,先蒙枉顾。”胡员外道:“四海之内皆兄弟也。

 因兄为人高雅有趣,天涯相会,也是有缘,还要扳教。”说毕去了,子金即时也就回了拜,见船上拿着两三架天平兑银子,才知是个盐商。子金越发感他下之意。待不多时,那苏州艄公替子金另赁了一只大船,越发齐整。

 子金这里先使樱桃过去,把皮箱行李一一运过。那胡员外见子金移船,料银瓶出来要从大船边过去,把船舱半开,睁睛久等。

 见银瓶从小船上过来,扶着跳板上那船,好不袅娜:花有娇香玉有情,淡描轻染自盈盈。胡员外一看,才知道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

 “这不枉了是个美人!空自搽脂抹粉,唱胡弹,堆千积万,只好替这人提鞋罢了。”回到舱中,寻思了一回:“我看这人来得古怪,就是巢窝里也没有这样绝,敢是在王侯中拐出来的,这也不可知。”

 即写一请帖,是“翌奉扳雅会”过了船,投与子金。谢了,明赴席。子金恃着手艺,要在扬州子弟行中夺萃,又见朋友敬奉他,如何不喜。

 到了次,穿在套新衣服,到盐船上来赴席。胡员外早已筵开锦锈,褥列芙蓉,船上好不齐整。

 杨州繁华所在,何物不有,摆的响糖八仙、甘蔗狮鹿、果面杯盘。行了安席礼儿,胡员外见子金年少面,渐渐逗他说道:“这腔调似不是这里传授。”

 子金夸道:“汴京王一娘是大内里教习,小弟学了十年,还赶不上他的指拨。家房下是李师师府里的传授,记的大套数多些。”子金又吃了几杯,心里发,就讨琵琶弹了一会。

 那胡员外赞之不绝,道:“小弟从不曾见此妙技,如老兄不弃,肯同一拜,即兄弟一样,小弟出献子,还替兄做得些事,不枉今一会。”

 沈子金那知是局骗,道是盐商,“结得这个朋友,也不枉我江南的事业”就起身来道:“小弟极有此意,只不敢高扳。

 既蒙不弃,小弟执鞭随镫,亦所甘心。”即斟过一钟酒来,放在胡员外面前,纳头便拜。问了年纪,胡员外三十八岁了,子金十九岁,理当为弟。受了一拜,即叫部上小郎二十多人,俱来与子金磕头。子金感激,甚不过意。

 胡员外又传马玉娇来,叔嫂行礼。这玉娇才二十一岁,打扮得妆花丽,从后舱出来,子金忙忙下礼,胡员外搀手扶起,两人平拜了,即取椅子来,横头而坐。

 子金偷眸一看,好,偏看着别人碗里馒头是大的,心里想道:“银瓶如今和良家一样,不会奉承,怎么比得此人一双秋波斜视,定是风月高强。”

 又不好正看,只得彼此送情,原来马玉娇故意要勾搭沈子金,好看他的老婆。胡员外叫玉娇:“敬一杯酒,取琵琶来,领领沈贤弟的教。他东京是宫院里传授,着他点拨点拨。”这玉娇奉了一大银鼎杯酒,取了琵琶,唱一套:【江儿水】则道是淡黄昏素影斜。

 原来燕参差簪挂在梅稍月。眼看见那人儿这搭儿游还歇,把纱灯半倚笼还揭,红妆掩映前还怯。

 手捻玉梅低说,偏咱相逢,是这上元时节。【前腔】止不过红围拥翠阵遮,偏这瘦梅稍把咱相拦拽。

 喜回廊转月相借,怕长廓转烛光相。怪檀郎转眼偷相撇。【六犯清音】他飞琼伴侣、上元班辈,回廓月幽晖。千金一刻,钗挂寒枝,咱拾翠。

 他含羞,盈盈笑语微。娇波送,翠眉低,就中怜取则俺两人知。少什么纱笼映月歌浓李,偏是他翠袖风糁落梅。恨的是花灯断续,恨的是人影参差,恨不得香钗缩紧,恨不得玉漏敲迟。

 把坠钗与两下为盟记,梦初回,笙歌影里,人向月中归。唱毕,子金夸之不尽,因说道:“小弟既蒙不弃,先来取拢,容次具一薄酌,请二位兄嫂到小舟一叙。也是天假良缘,使弟妇拜见。”

 胡员外费了这场心,原求这句话,忙道:“老弟客边,厨下未必有人,到是弟携一席过来领教。”子金笑道:“老兄看得小弟就不成人了!叫包席的安置停当奉候,只是亵尊些。”说毕,又吃了几杯。子金有酒了。 m.DAg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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